西扎 | 设计越是精确，便越是脆弱

感谢INTERNI设计时代将以下内容授权『建筑学院』发布。

文/李华

---

“我的每一项设计都试图以尽可能高的严密性

在所有的细微差别中

捕捉那个转瞬即逝的形象到来的时刻

当捕捉到那种倏忽即逝的特质时

设计便或多或少地明朗起来

设计越是精确，便越是脆弱。”

——阿尔瓦罗·西扎(Alvaro Siza)

---

对于1992年获得过‘建筑界诺贝尔奖’普利兹克奖的葡萄牙建筑师西扎而言，真正有意义的是建筑所在的 “地点”——那个特定的风景、特定的地形和特定的人，而非抽象的“地域特征”。

西扎并不是在为大而化之的“地域”创作，而是在回应具体的“地点”。他犹如细心的人类学家，在特定的环境中一一辨认、解读、抽取出生活延续的片断、空间中遗留的印迹和人类活动所残留的只言片语。

U形美学：实联化工水上办公楼

↑实联化工水上办公楼外观

2014年，西扎与合伙人卡洛斯·卡洛塔涅拉共同完成的，位于中国江苏淮安的实联化工水上办公楼便全然展现了他的设计方法。实联化工是由世界上五大玻璃制造业之一的台玻集团为主要发起人成立的大型化工企业，致力于利用淮安市丰富的地下盐矿资源，生产玻璃的主要原料——纯碱和氯化铵，全厂采用世界最先进制造工艺及技术。其第一期工程便占地面积3500亩。

↑水上办公楼鸟瞰

从设计之初，西扎便为建筑的设计策略进行了独到解读——这座建筑必须反映它所扮演的厂区决策中心的角色，同时也必须反映所处的化工工业环境。

“我希望大家能够一目了然地了解这座建筑的重要性——在一个相对大的建筑环境里，它是个高度较低的低调建筑物，但同时又要让人能够马上了解它在企业里的重要性。因此，在设计的一开始，我们就有了视野概念——即让人们从水池上经过一座桥梁，再到达办公楼。”

↑水上办公楼的“U”形曲线和中央的两条通道

于是在实联化工水上办公楼中，这座总面积1.1万平方米的建筑便化作两层低平体量，以一条总长300米的“U”形曲线，优雅地甩在实联化工厂厂区面积达10万平方米的原水净化池上，和周边厂区整整齐齐的立方体办公楼形成鲜明对照。西扎在“U”形两侧的通道和动线中强调出两个通道———个是仅位于一层的直接通道，另一个是一层经过斜坡，连通到二层的通道，提供了动线所需的捷径。

↑水上办公楼的丰富生动的曲线

在对每一个空间进行精心调整之后，实联化工水上办公楼渐渐达成了一种“蕴复杂于简单”的效果：建筑的总体几何形体乍看易于理解，然而它的实际形体并不能完全由平面读出，并且每条曲线都自有不同；屋顶与吊顶体系不停随着建筑伸展而发生改变，同时以隐藏管线、留下纯净白色清水混凝土表面的方式，故意设计成让人“错误地”认知为简单的形态。当人或步行、或乘船接近这座建筑时，这般错综复杂的形体变化便在步移景异间，展开了一场永远生动丰富的场景，同时又让人感到和平宁静。

↑办公楼内部递进变换的风景

这般丰富的空间效果得益于西扎深厚的艺术功底。西扎小时的梦想原是当雕塑家，但由于当时在葡萄牙从事雕塑艺术收入没有保障，西扎只好在入学波尔图美术学院雕塑专业的第二年转入建筑专业，从此他便以艺术家的态度实践建筑，通过雕塑般的手段来强化建筑室内、室外的表现性。因此，西扎的建筑总是显得外表简单，却蕴含着极其微妙丰富的空间变化，并且在视觉、触觉、听觉、味觉等所有维度上触动我们的感官。

↑西扎认为建筑应是一个“中介物”，一个富有新的意义的形象，“最终是没有断裂的，只有一个又一个被处理，而这些处理又把我们带回到最基本的东西。”

---

干净节制：台中市台丰高尔夫球场西扎会馆

让我们再来看西扎2014年完成的另一座建筑：台中市台丰高尔夫球场西扎会馆。这座位于台中市的建筑的关键词是“功能”与“地形”的错落结合。建筑坐落于球场弧形水池旁，临坡而建，仿佛身处花园。建筑借助斜坡地形，以错落叠置的形态组合，隐入球场环境，自然切出汽车、人行等几大入口；入口前庭之处，西扎还特别设计了一件银色釉彩的瓷砖雕塑。

↑台丰高尔夫球场西扎会馆外景

自球场开球台角度眺望，会馆露出一层体量，轻巧自在，与自然环境巧妙融合；而从球场入口道路回观，则又将完整的四层简约形体收入眼帘。

↑建筑借助斜坡地形，以错落叠置的形态组合隐入球场环境。

自入口进入，经由斜坡而上，再行转折，便直接通到地下楼层。步入地下空间，便可远远看到球场第一球段的所在地；再往上走，经过几重空间和庭院，转接入口，经过接待空间便又来到大厅……如此空间序列，步行其中，每一段旅程都经历不同的风景。大片落地玻璃窗与小窗交错，使室外八卦山天光云影时而形成框中小画，时而全面引入室内，为空间更添一份动态。

↑会馆内部

正因空间已然如此丰富，西扎认为，“那些被过分设计的细部——其自身负载了过多的强调——可能会削弱建筑的整体表现。这就是为什么会形成不能将细部过分地置于显著位置的观念的原因。”

↑大厅之内的弧形长凳、等候区及咖啡厅的木质家具、户外泡泡般的白光灯具等细节皆出自西扎手笔。

和其他一味强调“细部”、“构造”并作为表现手段的建筑师不同，他的墙体、屋面、柱子、门窗甚至栏杆的交接从来都明确、干净、有节制。这种“控制感”极强的设计，需要非常准确地控制建造现场和构件生产过程才能实现；这也和葡萄牙建筑行业中，设计及施工中建筑师亲力亲为的手工艺特征， 以及对客户意愿细致入微关注的一贯传统息息相关。

---

普利兹克对话：中国国际设计博物馆

西扎对空间氛围的敏锐感知和优美塑造，为他赢得了许多来自中国的尊重与喜爱。他的下一座建筑——中国国际设计博物馆位于另一位普利兹克奖得主王澍所设计的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已于2014年2月开工，用以陈列中国美院以包豪斯为核心的西方近现代设计系统收藏——总计7010件，未来还将征集更多的中外设计收藏。

中国国际设计博物馆建筑总面积约1.6万平方米，平面总体形成三角曲尺形。延续西扎的一贯谦逊态度，建筑为回应周边建筑尺度，再次划分成相对较小的体块组合。在最终的建筑语言上，西扎与王澍展开了一场生动的“普利兹克对话”：应着象山校区建筑残砖断瓦、氤氲迷蒙的中国山水美学，西扎选择以温润的印度红立面唱和。

↑中国国际设计博物馆

中国美院包豪斯研究院杭间院长回忆道：“其实我们本来非常希望他设计一座白色的建筑，跟灰色为主的其他教学建筑形成鲜明对比。当我们问他，为什么不设计成白色的？西扎回答，你们希望用过去的西扎设计，还是现在的西扎设计呢？这个红色，就是现在的西扎的想法，他认为是最好的。”

西扎表示：“在我的设计中，我总是尝试着去理解当地的文化，并且直接甚或间接地表现文化。文化无处不在，但有时候用直接的方式是很难捕捉和解读它的。文化总是不断变化、发展的，中国文化更是这样。中国国际设计博物馆是一件重要的设计作品，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无论在单一文化中还是在国际上。它不再仅仅是一座中国的博物馆，而是一座国际化的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