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的学习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一个不断的积累与思考的过程。而最直接的积累过程就是去学习建筑大师的作品。

这是我们的第 01 期大师案例分析

【阿尔瓦·阿尔托——珊纳特塞罗市政厅】

阿尔瓦·阿尔托

ALVAR  AALTO

芬兰

 建筑师背景 

阿尔瓦·阿尔托生于芬兰，是与格罗皮乌斯、赖特、柯布西耶、密斯齐名的第一代现代主义建筑大师。

阿尔托被认为是北欧现代主义之父。他终生倡导人性化建筑，主张一切从使用者角度出发，其次才是建筑师个人的想法。他的建筑融理性和浪漫为一体，他在设计中创造了一种根植于本土的建筑风格，善于结合自然条件，利用地形，运用地方传统材料；形式和空间塑造上也常采用曲线、曲面和灵活布局的手法。给人亲切温馨之感，而非大工业时代下的机器产物。

阿尔托也是著名的工业产品设计师，设计过家具、餐具等。1957年获英国皇家建筑师学会金质奖章，1963年获美国建筑师学会金质奖章。

 建筑概况 

珊纳特塞罗市政厅

SAYNATSALO  TOWN HALL

珊纳特赛罗(Saynatsalo)的市政厅位于芬兰于韦斯屈莱地区，它是一个多功能的综合建筑群，其间包括了市政厅、商店、图书馆和公寓。

这座建筑最重要的部分是会议室，位于地势最高处，极为显眼。光线从双层木制高窗泻进室内，使得室内空间生动活泼。顶部木构架既是结构构件，也是重要的室内装饰。

一般立法议院被认为是最重要的机构，但是阿尔托没有把它放在重点，而是在设计中建造两个大型辅助空间：图书馆和餐厅。他把图书馆放在独立部分上，在这里会员可以自由讨论某个作家的思想或者著作的伟大意义。那座华丽的餐厅适合国会议员与公众在座谈会上一边进餐一边进行非正式交流。 

他的目标是再现能够表现城市价值的标志，这与功能主义的实用性形成鲜明对比，是对理性主义的否定。

为了使市政厅看起来更权力的象征，阿尔托通过把会议室安置在显眼的单独的位置，或者设计成与众不同的式样，使人从心理上认为它是最重要的部分。

除此之外的另一个心理学应用是将“市民广场”放在显著位置。 

整个室内包括设备、家具、灯光都经过阿尔托精心设计。室外和室内的主要材料是裸露的红砖。红色的粗糙的墙体掩映在葱葱郁郁的绿色中，使得建筑与自然环境即形成强烈对比又密切相融。这不仅与当时芬兰战后资源贫乏有关，也是阿尔托对意大利古镇风格的迷恋，“将乡土的和古典的形式融汇到一种原始且更真实的表现形式之中”。

提到这个市政厅时阿尔托说：“我在设计中把封闭的内部庭院作为主题，是因为通过这种神秘手法能强调政府机构的功能。在政府机构建筑中，庭院起着和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古希腊、古罗马的庭院一样的重要功能。” 

 设计概念 

阿尔托经常将他的各种建筑元素围绕着一个处于中心位置的前厅或院子来组织，并且常常将辐射型的结构与线性的形式结合使用。而这个由砖块和木材建成的小型建筑物就涵盖了这样几个主题。

从这个主题出发，我们可以追溯到对阿尔托而言极为重要的两个影响：

1.1924年的意大利之行。在这次旅行中，阿尔托参观了佛罗伦萨、帕多瓦和威尼斯；

2.他的家乡——芬兰的美丽风光也始终影响着阿尔托的创作。

1926年，阿尔托在解释意大利的山城对他的重要影响时写道：“建造在小山上的城镇……是城市设计中最纯净、最个性化、最自然的形式。”意大利的山城作为他创作灵感的源泉贯穿了他整个生命。

在描述芬兰的村庄时，他说道，一看到那些村庄，他立刻就在脑里进行创作：他会突出教堂，通过在教堂前面建一个小型的立柱广场或者提升教堂的尖顶，使之成为主宰建筑的一个元素。(在建筑的周围建一个空旷的广场，是地处丘陵地带国家的建筑最显著的标志性特征之一)。

虽然珊纳特塞罗市政厅所在的山坡是一个角度非常小的斜坡，无法与意大利的山城相媲美，但阿尔托的设计结合了由意大利之行激发的设计思路中的几个亮点。包括将小镇建在山上、用塔当做路标，封闭的院落，对楼梯潜力的理解，使建筑拥有生命力以及传达这个城镇的主要特质的方式。

 场地分析 

山坡上郁郁葱葱的松树林赋予这个场地很强的自然感。因此，它并不是通常用作市政厅的典型城市场地，但是它代表了人类活动与自然之间的非同寻常的直接关系。

市政厅位于两条路径连接小镇广场的节点位置。按照计划，市政厅的形式是中心对称的，它结束了朝向节点的阶梯状房屋群。

斜的路径和它所支撑的房屋形成的体块的节奏一起构成了一个有力的外部向量，给中心对称式的市政厅施以压力。

阿尔托的设计试图通过加强路径、轮廓线和建筑之间的联系来强调场所精神。为了与松树林所提供的背景以及松树林所带来的随意性、垂直感相呼应，阿尔托提出了随意而有序地建造低矮的水平房屋的方案。

市政厅场地的主要特征如下：

1.一片松树林的轮廓线形成了一个缓缓的斜坡。

2.两条角度倾斜的路径在向小山上攀升时横穿了松树林的轮廓线。

3.沿着路径呈阶梯状分布的房屋在直角网格里创造了一种节奏。

影响建筑形式的场地力量

 设计逻辑 

第一步，阿尔瓦在基地中置入一个中心对称的“回字形”体量。

这个体量形成一个内部庭院。体量的屋顶向内倾斜，加强了其围合感。场地外的梯形的房屋布局在对角线上给这个体量提供了一个影响其形式的外部力量。

斜坡的方向性改变了建筑物的外形，从而使朝南的立面成为主立面。建筑的形式也因而具有了方向性。

第二步，阿尔瓦将内部的庭院被升高至二层。在斜坡上，建筑的重心发生改变，建筑次轴向北偏移。

第三步，由于受到场地环境的影响，同时为了使内部庭院与外界环境产生联系，使人们能够进入这个庭院中发生活动，建筑师将体量南面拿开，从而打破原本中心对称的形式。

但这个轻微的“破坏”并没有使这个集中体量受到过大的影响。三面围合的院子与分离的部分之间仍然存在着张力，庭院的围合与统一感都被保留下来。此时，这个形式仍然保持着双边对称且具有方向性。

再在庭院中放置一个水池，使它位于内部轴线交汇的地方。

第四步，将楼梯放置于被打破平衡的地方，给半封闭的庭院提供了一个入口。庭院空间仿佛以楼梯的形式向外“倾泻”，产生一定的流动性。

此时建筑的形式仍为双边对称，建筑体量也拥有一个集中性的完整形状，尽管南面部分宽度减少，但它仍与院子拥有一定的联系。

院子内部的私密空间通过楼梯与外部空间之间取得一定的联系，但院子的私密性并未减少。

第五步，阿尔托将会议室置于东北角的斜轴上，并将其拔高，使之成为整个综合体的主宰元素，同时也是入口路径上的一个视线终点。

这个手法不仅终止了整个行径路线，突出的会议室的使用功能，使人从心理上认为它是整个建筑群最重要的部分。同时使得第五立面也更为丰富。

而且，会议室位于到达公共区域的楼梯旁边，使得整个会议室都能够拥有一个较为独特的入口。

第六步，在会议室中引入两条逆时针螺旋运动的轴线。一条轴线绕着会议室向上攀升，提供了一条通向会议室的路径；另一条轴线位于玻璃走廊中，围绕着庭院旋转。

这两条螺旋轴线不仅代表了运动方向，在这个建筑中还产生了一种围合的态势。

位于庭院的东南上的会议室，以及围绕庭院的螺旋动力产生了一种要将庭院的西南角封闭起来的压力。

第七步，建筑师使西立面自北向南跌落，加重了这种回旋的压力，使庭院的围合感更强。并且整个西面都被加强，以平衡会议室的体量。

处于庭院平面上的会议室入口向外伸展，使庭院东北部形成一个封闭的角落。水池偏离了原来的轴线，转向这个角落。

西北角置入一个凸出的烟囱元素，与对角线上的会议室构成一种平衡。

第八步，在西南对角线上置入一个阶梯，使得回旋动力所形成的内在压力从上面流出庭院，避免庭院的西南角被封闭。

压力仿佛是一股强有力的水流，使台阶形成“河岸”的形状。西面部分的边缘被楼梯削减得很锐利。但这个尖锐的缺口形状却被一条通向公寓的直楼梯所缓和。整个庭院的围合感更强。

西南角扭转的楼梯将庭院的私密空间与外部的景观联系起来。楼梯“流”向了斜坡，“流”入自然。它与东南角规则、正常的楼梯形成鲜明的对比。整个围合庭院的体块也被扭曲。

 建筑细部设计 

建筑二层的形走廊与庭院毗连的墙面全部装上了落地窗，使得走廊拥有较好的景观面，且内部庭院的私密性也让走廊拥有静谧的气质。加宽的走廊也拥有休憩的功能。

放大的转角处可以置入休闲座椅，使笔直的行径路线变得丰富。立柱作为支撑结构的同时也作为空间划分的要素。

图书馆的南面也大面积地安装了玻璃，强调了这个综合体以朝南为正立面。但如果在朝向庭院的北面也装上玻璃，则会摧毁由内庭来解读外部向量的效果。同时也会使综合体的内向性加强。同时我认为，过于通透的图书馆不利于营造安静的氛围。

开窗的设置使得场地自身的两个条件得到满足：

1.斜的向量对庭院的影响；

2.由斜坡所导致的朝南面作为主立面。

会议室和图书馆作为稳固元素，限制了庭院向外的压力。同时，在它们的结构中都生成了附加轴：会议室的附加轴是来自一个向外的悬挑，而图书馆的附加轴是来源于它的一个线性布局。

会议室的体量通过一个朝向市政建筑群的凉棚与图书馆连在一起。同时与凉棚相近的近似南北轴线上放置一个用砖石铺成的区域（在视觉上，它与图书馆的突出部分是一致的）这种设置强化了凉棚的连接效果，表明中心转向了东南角。

进入市政建筑群的主要路径是沿规则的楼梯向上，然后转90度进入凉棚下面。

这条行动路径在远处遇到一道实墙，再次改变方向。在沿着庭院的两边的连续的玻璃走廊中，这道墙是唯一的实体元素。前厅的接待台在一条对角线上呈阶梯状。

这条对角线将空间划分为位于庭院部分的公共活动区域和对面的办公区域及盥洗室部分。朝上通向会议室的楼梯和通向围绕庭院的办公室的循环路径正好相反。

通向会议室的路径在向上盘旋时，在两个不同的平面上，提供了进入的通道。

围绕会议室的活力来源于多个途径。螺旋形的路径强化了运动的感觉，入口楼梯旁边的南面平面上的两个悬臂对东侧面形成了压力。

会议室的屋顶从南面向北面倾斜，但是在各个角落上又再次升起，在它的北面形成了一个更大的斜坡。

外立面水平狭长窗户照亮了通往会议室的行径路线。

会议空间分析

整个方案在东西方向上是有序和轴线性的。在建筑中，凸出的会议室是最具有表现力的一个元素，它的布局充分体现了这个有序性。

进入会议室的路径是一条“礼仪性”的路径。先沿着普通的楼梯向上走，再转向一条螺旋形的路径。这个三维动态感充分体现了会议室的活力。螺旋运动形成的一种向心力也从侧面提高了会议室的重要性。

在会议室的内部，代表了树木和本地区引以自豪的工艺技术的屋顶构架将本地区的特点淋漓地表现了出来。

会议室外部屋顶的倾斜增加了形式的力量感和纪念性，也与整个综合体的主要特征保持一致。

螺旋的路径使得会议室二层的南侧和东侧相较于一层向外伸展。位于最南端的突出部分向入口的楼梯施加了压力，与南侧的图书馆产生一定的张力，使得庭院的围合性更好。同时，向东悬挑的体量则进一步加强了这个形式在感观上的冲击力。在屋顶背面的处理方式尊重了综合体倾斜的特性。

从会议室开始加入了双重螺旋系统。因此，会议室处在由两个螺旋牵引的枢轴位置上，一个螺旋系统围绕着庭院，另一个则围绕会议室本身。

屋顶在体块的四个角部以不同的方式上升，用以低档由螺旋运动系统产生的将建筑推离枢轴位置的目的。

 感官因素的影响 

阿尔托对珊纳特塞罗市政厅形式的布局，似乎与他对意大利山城的悉心考察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个综合体提供了一系列独特的视觉体验，让人总是有出乎意料的发现。这可能是因为建筑师严格地控制了每一条接近这个综合体的运动路径。

意大利山城

同时，阿尔瓦的建筑中也蕴含了更为丰富的语汇，比如，神秘性、复杂性、力量感、纪念性、随意性和宁静的表达等等。

从感观因素对建筑进行分析，当人们从西面进入时，会议室提供的视觉感受是：从西部的入口进入抬高的庭院，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进行一番探索的冲动。

如果在体量表现上把会议室处理得无足轻重，比如让空间从东面的入口“泄露”出去，那么这整个结构就会是失败的。下面我们一步步对会议室的体量形成进行分析。那么阿尔瓦是怎么做的呢？

1 | 从西面看

1.激起人们进入内部并进行探索的愿望，但是处理远处体量的尺寸上的弱势以及缺口所导致的视线外流都破坏了一种围合、封闭的感觉。

2.将体量增高，此时尽管视线外流的缺陷仍然存在，但是大体量的介入带来了完全终止的感觉。而且，体量之间也形成了一种更加平等、稳固、永久和安静的关系。

3.使屋顶产生一定的倾斜，屋顶倾斜方向和进入楼梯的倾斜方向之间的对比形成一种戏剧性和活力。视线的外流和视觉的角度削弱了主立面。

4.将体量加入更多的活力，比如来自于边缘体量的动势。庭院围合的感觉和体量未见部分带来了“扰袍琵琶半遮面”神秘感。进入公寓的楼梯增加了向上的入口。会议室不明显的角落也得到了强化。

5.会议室楼顶倾斜的方向既使体量稳固，又保持了对立面得到强调。视线被吸引朝向凉棚下的入口处，以及升高的庭院上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

草丛覆盖的楼梯梯段融入周围的自然景观中，整个楼梯看起来更为自然。会议室的体量保持了一种活力感和纪念性。

2 | 从东面看

1.升高的中心地带加强了半遮半掩的空间所带来的神秘感，让人产生了进入场地和探索的欲望。

2.会议室体量增高，大的建筑体量增强了看得见的部分与看不见的事物之间的对比强度。此时给进入升高的庭院的路径创造了更多的纪念性和神秘感。

3.会议室楼顶的倾斜产生了定向的“前立面”。然而主体量的低点显得单薄，而且形式仍然过分简洁。

4.将凉棚置于不可见的二层入口处，明确建筑的神秘感。凉棚与建筑庞大的体量形成对比，但是建筑的中心元素为了产生规模和活力感而被破坏。

斜的入口区域和外部之间的差异推动了会议室区域的循环运动，柱子则强调了建筑和地面之间的关系。会议室的转角部分也得到加强。图书馆的水平开窗转向了入口的楼梯。

5.从市民广场方向看过来，图书馆上有着既定节奏的狭长窗户所在的立面占据了主导位置。但是综合体的体量却将人们的眼睛吸引到远处，旋绕的楼梯标示了入口，而看不见的部分也正在“召唤”着人们攀爬的脚步。

而狭长窗户的向下凸出的两个低部正将人们的目光导向右边，在这个方向上，会议室正等待着人们的探索。

城市入口由一段花岗岩台阶进入。大胆的立面极具挑战性，但受外开窗和体块突出的抑制，使建筑具有了水恒与宁静的品质的同时，又具有神秘与冷峻之感。

阿尔托对形式的安排使参观者无论从哪条途径进入都感觉十分自如，而他对建筑物表面的处理方式通过使建筑物的每一个部分都十分独特而将综合体和基地联为一体

阿尔托也考虑了参观者的情感回应，这个综合体同时表现了纪念性、一定程度上的本土性、永恒、宁静和活力。

同时设计思路也考虑了项目和场所精神。他对砖块、木材的运用有一定的文化渊源，因为这些材料在他的故乡芬兰都得到了广泛的使用。

 照明处理 

阿尔托的照明处理，对综合体内的特殊要求以及开窗对表面处理和体量影响的方式进行了考虑。

在会议室方面，北面的一扇大窗户让光线可以进入内部，当太阳转到西边时，光线可以从一个梯形窗户进入室内。在外围高处的狭长的窗户给围绕着会议室的边缘运动的循环路径提供了照明。

北面的大窗户位于墙体表面的中心位置，从而与存在剧烈向上倾斜的顶部立面形成了一种对称的稳定感。由于这个窗户是位于体块的背部，因此它对墙体表面的破坏是可以接受的。

西面的梯形小窗过滤了光线，从而避免了西晒的光线直接进入会议室，它的表面所处的位置并不会破坏面向庭院的体量。

 流线分析 

建筑平面为“方套方”：方形总平面、方形内院，内院东面又是方形会议室。方形平面分为四个部分，都是两层，环绕方形内院布局。

主入口在东南角，上覆盖花架，生机勃勃。西面是自由式大阶梯，上边铺满草地，阶梯把路人引入内庭。公寓在一边。其他从一层开始都是面向马路的商业区，行政文化设施面向安静的内庭。 

首层平面图

二层平面图

屋顶平面图

 立面形式 

北立面图

东立面图

西立面图

南立面图

 建筑模型 

参考书目：

1.《建筑设计方略——形式的形成》

2.《阿尔瓦·阿尔托的作品与思想》

3.《阿尔瓦·阿尔托全集》

图片来源：

1.部分图片出自《建筑设计方略——形式的形成》

2.部分照片来自在库言库 IKUKU

3.其余图片来自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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