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九樟编辑部
编者按:
雷姆.库哈斯(Rem.Koolhaas),这位来自荷兰的先锋建筑大师今年已经72岁了,他的工作生涯与城市化的联系是如此之深,乃至于他的公司名字就是以“大都会建筑”来命名(OMA:Office for Metropolitan Architecture) 。然而在最近几年,他却开始将他的工作重心转移到对农村的关注上去。
他曾表示,从整个世界范围来看, 有一半的人口居住在城市,还有另一半人都生活在城市以外的地方。 但我们对这片占地球大多数土地的乡村了解的实在太少,尤其在过去十多年的时间里,我们难以想象这些未知地区发生了多大的巨变。
由此,所罗门·R·古根海姆博物馆宣布了一个被命名为 『乡村:未来的世界』 的研究项目,与库哈斯的OMA合作来探索广阔的非都市之地:乡村的巨变,项目研究成果将会于2019年秋在纽约展出。此次展览将展出从乡村收集来的各种数据,涵盖各种各样人类学和工艺方面的课题,包括 人工智能、自动化操作、基因工程、政治激进化、各种规模的移民问题、大面积的国土规划、人类和动物的生态系统,以及电子科技 对现实世界的影响,并用以预测乡村未来的发展。
库哈斯曾在ICON杂志上发表过关于对乡村观察和思考的文章,虽然这篇文章所讨论的 主要针对欧洲乡村的移民问题和科技变革带来的影响 ,但中国大陆近十年在物流服务的增长、高铁网络带来的交通便利,乃至政策的变化,已无不对乡村产生了潜在的巨大影响。西方对未来乡村变革的关注是我们很好的一种横向比较, 而乡村之于现代中国,则比高度城镇化的西方具有更大的意义和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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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哈斯在乡村
对于乡村这一普遍被忽视的主题,在过去的10年里我一直在搜集相关文件和观点。这些年我经常到瑞士恩加丁谷地(The Engadin Valley)旅行,在这些年间我观察到一些变化。起初,我们并没有想要寻找一种普遍案例,但后来发现这一景象几乎无处不在:它集中体现了欧洲乡村正在普遍发生的变化。
(▲)20年前我第一次到这个村庄的时候,它的规模只有这么大。从那时起,这个村庄的人口就一直在减少,很多原住民离开了村庄。但村庄的规模却在这些年间扩大了2-3倍。
这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矛盾的问题: 一个村庄在人口持续减少的同时,如何能做到规模成倍增加?
事实上,乡村的生活正在变为一种更“临时性”的居住方式,我们可以将其定义为某种“稀释”(thinning)的过程: 建筑在土地上覆盖面积增加的同时,建筑的使用强度和频率却在降低。 我们再进一步观察这种变化,就能揭示出一些有意思的发展过程。
(▲)这是这个村庄里的一座传统建筑, 这类建筑存在的目的在于维持一种“真实性” :它们形成了一种对保留建筑的强烈态度,同时伴随着保护历史建筑的严格法规。
(▲)今天你能在受保护的旧建筑旁边发现这样一座房子。它原先是一座仓库,遵照传统的风格进行了翻新,严格地遵循着关于建筑保护的所有规定,同时又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创造,它构成了一种我们从未遇见过的现代性。
(▲)如果从这座建筑的窗帘缝隙之间看进去,你能看到典型的当代消费风格:极简主义,但坐垫的数量却异常多,似乎需要承载一种看不见的痛苦。
我们试图去理解两个时代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前一个时代是俄国摄影师Prokudin Gorsk在1909年所描绘的三位俄国乡村妇女的时代,这是100年前的乡村,展示着一种 高度仪式化的地方主义 ;当下这个时代却像我在瑞士村庄广场上看到的场景那样,描绘着一种全然不同的情况......
(▲)这是这个时代的乡村景象:三个来自南亚的妇女"野蛮"进入瑞士的乡村,帮助当地人照看他们的宠物、孩子和房子。向更远处看,你能发现在瑞士草料场上劳作的不再是瑞士人,而是从斯里兰卡引进的劳工。
(▲)这张照片第一眼看上去像是印度工厂里的工人,但实际上他工作的地点是意大利的一个奶牛场。
为了验证我们对乡村发生的这场变革的预感,以及看看 那些没在农场劳作的乡村居民到底在做什么 ,我们为位于阿姆斯特丹以北16公里、一块12x3公里的带状乡村土地制作了一份清单。
我们发现的是一种正繁荣发展的 “非农业乡村” 原型(non-agricultural countryside):一种成为“中间状态” (the intermediate)的新的土地使用类型。这些经过精心修饰的土地所表现的样子,与这些土地上房子里实际发生的状况毫不相关。
我们所划定的带状土地的南边是Stad van de Zon,这是一个新建的可持续城市扩张新区;北边是阿姆斯特丹防线的一座要塞,它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认定的世界历史文化遗产;西边是贝姆斯特圩田(Beemster Polder),同样也是世界历史文化遗产;东边是大片的农场。
在这片土地上我们开始发现这种“中间状态”的土地使用状态。这块土地上正发生着两种并行、同时却又完全相反的突变。 一方面,是农民正在变得多样化;而另一方面的突变,则是都市人的流入。 他们想要尝试乡村生活,被乡村真实性的氛围所吸引。这两种相互纠缠的趋势产生了“中间状态”的景观。
(▲)在今天,农业已经成为一种数字化的实践。
例如,曾在19世纪彻底变革农场的拖拉机,现在已经成为装备计算机的工作站,正是这一系列的设备和感应器在拖拉机司机和土地之间创造了一个无缝,却又各自独立的数字化界面。
从工作方式上讲,现在的乡村已经变得与城市非常相似。农民与我们弹性工作制的职员一样,可以在任何地方通过便携式电脑进行日常工作的操作。
(▲)乳制品生产和动物养殖也变得越来越自动化:挤奶、投食、畜棚清理、粪便扫除都已经数字化并且由机器人来完成。
这并不是说这些都是不好的。反讽的是, 这些激烈的变革在我们受教育和思考的雷达中几乎没有出现过。
基于这些观察,我们开始意识到乡村里正在发生一种全新的历史状况。然而实际上我们所有的注意力却放在红色的城市化的区域,这些区域只占整个世界的一小部分。在建筑书籍里我们被城市化状况的普遍性数据所轰炸,然而与这一状况所对应的问题却被忽略: 人们涌入城市的背后留下的是什么?世界上这剩下的,显然是更大部分的区域,就这样被人们视而不见,也没有相关的知识。
然而,这是已占领城市的资本市场力量所考虑的课题。因此你能看到人们正在从乡村消失,在这片空地上,发生着新的进程,进行着新的实验和发展。
在这一尺度上,农业越来越服从于市场经济,而且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平台,一种更为数字化的景观。
这种新的数字化前沿正在改变着我们对世界上哪怕是最遥远、最与世隔绝之地的认识方式,人们对偏远地区的了解可以超过对城市里的很多地方。 例如有一个叫 Helveta 的软件,能允许使用者识别和跟踪亚马逊流域中每一棵树的情况。茂密而与世隔绝的森林现在变成了由数据详细记录的环境,原先的部落成员变成了数字化的前端。
一个巨大而精确的新秩序在每个地方出现。一个养牛场会像一个城市一样被精确地组织起来,而服务器群被隐藏在遥远的森林和沙漠:乡村也是这种新秩序的理想场所。
今天,一种超越笛卡尔体系的秩序正在对广大乡村施加它的影响,把今天仅仅用于城市的所有诗意和霸权与乡村联系到一起。
乡村已经成为变革的前线,这个先前被季节和农业生产所决定的世界现在已经变成基因实验、科学、工业怀旧思绪、季节性移民、无节制土地购买、巨额津贴补助、临时性居住、税收鼓励、投资、政治骚乱的混合毒药。换句话说,比大部分快速发展的城市更加反复无常。
乡村是各种趋势的混合体,而这些趋势此刻还在我们的视野和认知之外。 当前我们仅限于城市的种种困扰是极不可靠的,因为如果你不了解乡村你就无法了解城市。 对于这一个我们从未探索过的状况,现在我们只是刚刚开始了解,这一了解过程将会持续下去。
文章编译自Icon杂志2014年九月刊的乡村专题,原标题为《Rem Koolhaas in the Count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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